要害詞：季羨林 饒宗頤 文人來往
噴鼻港年夜學饒宗頤師長教師（1917—2018）與北京年夜學季羨林師長教師（1911—2009）作為會通工具的文明巨匠，因研討範疇附近、位置相當，被譽為“南饒北季”，是今世中國粹界兩座并峙的文明岑嶺。他們同病相憐，互為良知，成為盡美的學林景致。兩位愚人學域淵博高深，都是兼容百家、百科全書式的文壇泰斗，在國際外享有高尚名譽。
南饒北季 彼此推許
季須生于聊城清貧之家，年長饒公六歲，半路出家；饒公（號選堂）生于潮州首富之門，自學成才。他們的家庭佈景、肄業周遭的狀況、人生經過的事況雖異，但治學標的目的、學術思惟、文明精力等方面卻志趣相投，并在國粹、說話學、跨文明比擬等範疇多有交集。改造開放后，季老赴噴鼻港講學，與饒公一見如故，并到饒公眾中做客，從此一向堅持著親密的學術來往，數千里的空間間隔不曾阻隔他們的交通互動和對回復中漢文化的配合求索。
1982年，饒公、季老一路被聘為國務院古籍收拾出書計劃小組參謀。那時饒公論文常散見于邊疆學術刊物，卻尚未自力出書成書。作為邊疆最早體系清楚饒公學問的人，季老為上海古籍出書社1984年頭版的《饒宗頤史學論著選》寫下近兩萬字長序。序文將饒公年夜半生的學術成績分為敦煌學、甲骨學、詞學、史學、目次學、楚辭學、考古與金石字畫等八年夜類，并具體評論饒公的廣博學問、迷信嚴謹的治學方式及其在國內外漢學界的普遍影響，字里行間滿懷欽敬之情。
自季老邁力推介饒公后，“南饒北季”相攜合作逐步傳為學界美談。1991年，饒公為季老八十誕辰所撰之文支出《季羨林傳授八十華誕留念論文集》。1993年，季老題簽《慶賀饒宗頤傳授七十五歲論文集》并提交論文。1994年，他們同赴泰國餐與加入華裔崇圣年夜學揭牌慶典，分辨被聘為該校的中漢文化研討院院長和參謀。此間，兩人約定結合該校與清華年夜學、中山年夜學、噴鼻港年夜學相干機構開辦《華學》雜志。次年，饒公和季老主編的《華學》發行，深受國際學術界的器重。
1998年，季老為饒公詩詞駢文合集《清暉集》撰序，表達本身平地仰止的心聲：“選堂師長教師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世界五洲已歷其四；華夏九州已歷其七；神州五岳已登其四。師長教師又為性格中人，有感于懷，必發之為詩詞，以最純粹之古典情勢，表最誠摯之古人情感，不分彼此，天衣無縫舞蹈教室，師長教師自謂欲為詩人開闢境界，一新全國線人，能臻此境界者，并世實無第二人。”1999年，我有幸介入湯一介師長教師為季老盛大舉行的“米壽”年夜慶，此中書琴詩畫展非分特別高雅。饒公于噴鼻港書聯賀壽：“全國文章莫年夜是，一時賢士皆從游。”饒公與季老常有手札交往，從中可一睹巨匠的精力世界。
會聚名家 回復文明
1997年4月7日，饒公在北年夜主講首屆“湯用彤講座”，季老在致辭中充足確定該講座對學術研討的典范意義。現場合拍攝的饒宗頤、季羨林、周一良、任繼愈四老聚首合影在國內外傳播頗廣，因不是決心擺拍，剛好顯露了大師風范的天然本質。那時我做招待任務，正在四老身邊。季老對饒公所講中國文明回復頗有共識，得知我研討“返本開新”的文明回復機制，遂請我將結果送他一份。
8日，我踐約至季老家呈上拙文，泛論后季老以張載四句教題辭策勵。后來看到季老著《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出書，我才知曉他那時正寫作此書。季老彙集材料的普遍性令人嘆為不雅止，由此也不難懂得為何他會百忙中撥冗追蹤關心拙文。同日，季老還與饒公列席在北年夜西方學系舉辦的《敦煌吐魯番研討》編委會議。該集刊由身兼中國敦煌吐魯番學會會長的季老1995年開辦，與饒公、周一良瑜伽教室結合主編。
季老給我的印象，誠如饒公為《季羨林傳》作《序》所言：季老篤實敦樸，做學問必“涸澤而漁”，是“海涵地負”“厚德載物”的詳細表示，為成長中華學術作出不成磨滅的功勛。饒公的“湯用彤講座”講稿等論文由北年夜編成專輯出書，季老在序中談到本身只需獲得饒公著作“必細心拜讀”，并高度評價他治學的成績和四年夜特色：“第一，觸及范圍廣，使人往往有汪洋無涯之感。這在并世學人中并無第二人。第二，選堂師長教師的論文援用資料范圍極廣。古典文獻，固無論矣。對今世學人的文章，他也簡直是巨細不遺……第三，選堂師長教師很是器重考古挖掘的地下新材料。他對年夜陸考古挖掘情形了如指掌。不消舉更遠的例子，面前這一部新著就是最好的證實。第四，由于具有了以上諸前提，加以能唸書得閑，所以饒師長教師在論文中時有新的創獲。”
因“惟好漢能識好漢”，上述考語用于描寫季老的治學也異樣貼切。2000年，北年夜聘任饒公為客座傳授，季老列席聘請典禮。次年，季老約請饒公在北高文陳述，饒公提出“新經學”旨在古為今用，完成中國的文藝回復，還把“天人合一”理念進一個步驟成長為人與天然彼此增進的“天人互益”。2003年，湯一介師長教師掌管的嚴重文明工程《儒躲》啟動，季老任首席總編輯，饒公做參謀。饒公撰文《〈儒躲〉與新經學》，指出《儒躲》工程是新經學扶植和中漢文化回復的主要安身點，這成為《儒躲》后續任務的領導思惟。
季老文明不雅影響最年夜的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說，他以學貫中西的經歷和高見，一向果斷地把此說視為“人類社會成長的紀律”，以為中漢文化回復是真諦，指出風向正在改變，“21世紀能夠就是轉機點”。現在來看，季老與饒公30年前在濃重的崇洋氣氛中力倡中漢文化回復論，簡直是先知先覺。
詩書印心 千古知音
2008年10月28日，在故宮舉辦“饒宗頤字畫展”前一天，饒公特地到301病院探望季老。季老滿面紅光，如孩童般翹首企盼，一教學場地見饒公走來便雙手合十，饒公則連輪作揖以示問候。兩位白叟一位合十、一位作揖，都是心坎感情的天然吐露，表現了分歧又相通的南冬風范。他們以詩字畫分送朋友學術人生感悟，饒公贈予季老一部厚重的新作《陶鑄古今——饒宗頤著作錄》，并以一幅書法“崧高維岳”（語出《詩經·年夜雅》），稱贊季老的成績，祝愿其安康長命。他還為素愛蓮花的季老繪制一卷富有“饒荷”特點的荷花立軸，上題晚唐詩僧齊己之詩《題東林白蓮》：“年夜士生兜率，空池滿白蓮……誰知不染性，一片好意田。”時任文明部副部長鄭欣淼陪伴饒公前來，言及饒公此次北京之即將其十幅字畫作品捐贈故宮加入我的最愛，還將舉行藝術展和國際學術研究會，季老豎起拇指夸贊饒公多才多藝。數十年來，二老常常會晤親熱扳談，這是最后一次會見。
2009年7月11日清晨，我突然夢見不少遠道而來的師友拜見住在一所深宅年夜院的季老。醒后我驚愕不已，由於從未有過這類黑甜鄉。隨即在4時講座場地30分，93歲的任繼愈師長教師在北京病院寧靜地永遠合上雙眼；4小時后，98歲的季老在301病院駕鶴西回，兩位老友就像約好一路遠行普通，在統一個凌晨接踵離世，令人哀慟。饒公聞訊即揮書“國喪二寶，哀痛曷極”！他一一翻閱與季老的合影舞蹈場地，綿綿懷念溢于言表，作七律悼詩一首《挽季羨林師長教師》，遠寄哀思：
遠睇燕云十六州，磋商舊學幾經秋。
榜加糖法成專史，彌勒奇書釋佉樓。
史詩全譯駭魯迅，釋老淵源正魏收。
南北齊名真忝竊，乍聞乘化重悲憂。
挽詩精準地總結了季老的重要成績，表達掉往可貴知音的悲寂。末句指面臨“南饒北季”盛譽，饒公自謙無愧。“乘化”典出陶淵明《回往來兮辭》：“聊乘化以回盡，樂夫天命復奚疑。”季老最愛好陶詩“縱浪年夜化中，不喜亦不懼。應盡便須盡，無復獨多慮”，故饒公用“乘化”表白季老順隨天然的自在、超脫存亡的達不雅和圓融無礙的自若。
進“預流果” 得年夜安閒
“萬古不磨意，中流安閒心”是饒公在海上操琴吟詩時的神來之筆，充足表現出他的人生立場和境界。意謂性命意義的最低價值尺度在于樹德、建功、立言的“三不朽”建樹，使局限性的個別意志融進無窮的“年夜我”，從而完成永恒；即便在激流中心也能堅持澹定的安閒心情，如如不動，燕處超然，隨遇而安。饒公和季老均有這種會通儒道釋的超出性聰明，看破苦樂存亡，因此得以安康長命。《中流安閒心》是季老談修身養性、性命感悟的著作，以修心愛國為主題，可謂今世國人亟需的本質教導讀本。與二老接觸者，皆會覺得他們超凡脫俗的純凈安閒。其修身經歷可以啟發人生聰明，熏陶我們做有涵養、高本質、好意態的國民。
季老在師輩中最敬佩陳寅恪和湯用彤師長教師，而在今世學者中最推許饒公，盛贊他最能發明題目，隨時接收新事物，饒公則說季老懂他。季老坦言饒公是本身心中真正的巨匠，稱其“在中國文、史、哲和藝術界，以致活著界漢學界都是一個極高的標尺”。他還確定饒公與王國維、陳垣、陳寅恪等巨匠一樣，都已臻于“預流果”的境界。
“預流”梵語稱“須陀洹”，陳寅恪用之活潑抽像地比方治學參預進進時期潮水：“一時期之學術，必有其新資料與新題目。取用此資料，以研求題目，則為此時期學術之新潮水。治學之士，得預于此潮水者，謂之預流。其未得預者，謂之不夠格。此古今學術史之通義，非彼憑空杜撰之徒，所能同喻者也。”季老詳細說明說：“我們做什么工作，都要預流，換一句淺顯的話來說，就是要跟上時期的程序……不預流，就會掉隊，就會停止，就會發展。能預流，就能進步，就能立異，就能活潑活躍，就能逸興遄飛。饒宗頤師長教師是能預流的，我們起首應當進修他這一點。”現實上，季老和饒公均臻于這一境界，他們一直置身古代學術潮水的前列，與時俱進，皆進“預流果”而得年夜安閒。
饒公與季老都以恥辱報國之心，承當起弘揚中漢文化的任務。在共圓平易近族回復夢的工作中，他們成績了“世紀之交”的誠摯友情，以高貴情操譜寫出一曲平地流水式的學術友誼，其正人操行和巨匠風采交映生輝，成為學林榜樣。
（作者單元：天津社會迷信院哲學研討所）